[ 电视里放着TVB的剧,用柬埔寨语配音后,有种喜剧的感觉,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引发“做人哪,最重要的是开心”的全民造句运动 ]
这一次,去远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找回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活着的穷人和死去的富人,亿万年的山河和即逝的花朵。
初到金边,还未踏上他们的土地,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潮气,仿佛任何东西都可以挤出水来,却没有想象中的炎热,入夜的风是凉爽的。机场满是“扭曲”的柬埔寨文和等待落地签的白人,意识到自己也是个老外了,设施和浦东机场自然是云泥之别。办完入境手续后,旅馆接机的小伙子已经等了1个多小时了,他伸出宽大黝黑湿润的手,一把背起箱子。坐上突突车(一种用摩托车改装的简易四轮载客工具),飞奔在金边夜晚的街头,一路上风沙很大。怀着第一次在异国的好奇,努力想发现些什么不同于我国的地方,却失败了。金边作为柬埔寨的首都,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我们熟悉的城乡接合部类似。一晃而过的居然还有“出租出售”的中文售楼广告牌。
突突车司机Ra穿着一件有几处破洞的长袖衬衫,一路上与他闲聊,得知他今年34岁,妻子却才24岁,有个1岁的儿子,并给我看手机上的婴儿照。他指着突突车上的BMW字样,玩笑道,“Be my wife”。我们聊起房价,他告诉我自己的房子是租的,月租金60美元。我对他说,你很幸福,在我的城市,没有房子就不能结婚。上海的房价吓到了他,暹粒的房价是60平方米5万美元,如果贷款买房需要支付一个人的全部月工资,而由于儿子尚小,妻子要过5年才会继续工作。
旅馆狭窄且陡峭的楼梯充满了柬埔寨特色,后来才知道不只柬埔寨,连越南的楼梯也都近乎90度。走廊有着很高的层高,但窄得只容一人通过,也许肥胖的人还会卡住。不得不提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细长型的,房屋、动物。走廊没有窗,灯光打在橙色的墙上,光线向高处的楼顶蔓延过去,产生出奇异的效果,仿佛是恐怖旅馆的场景,又似港片中的风月场。电视里放着TVB的剧,用柬埔寨语配音后,有种喜剧的感觉,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引发“做人哪,最重要的是开心”的全民造句运动。
游荡在金边街头,房屋大都为多层矮平房,且高低错落不一,没有统一的规划,外墙黯淡斑驳,类似老式公房的结构。一幢暗黄的房屋顶楼吊着一排蝴蝶兰,烂漫的花朵和翠绿的藤蔓从老旧的阳台上探出,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午后的阳光照在上面,好像房屋不复存在,花朵悬在空中,离云朵很近。如果我有独立的住所,也会有这样一个被植物遮蔽的大阳台。我揣测着阳台背后的主人,是温婉的柬埔寨主妇,还是流落异乡的寂寞女子。
在路边看到热带岛屿上姑娘戴在耳旁的鸡蛋花,是长在一棵矮壮的树上,散发出一股夜来香的味道。一棵桂圆树结满了果实,只是肉很寡淡。沿街的树独自开着繁杂的花,紫、黄、红、白、橙,甚是热闹,路人走过,一阵花雨,落得一脸。扶桑颜色很多,却都是单瓣。杞人忧天地想会不会有人被熟落的椰子砸到。一种树枝叶下垂,形似鸡毛掸子。还有一种阔叶树,如同羽毛,透过树叶的缝隙,可以看到细碎的、朦胧的阳光和蓝天,想起《情人结》、童年。小巷深深,玫红的花出高墙,在地上投下阴影。如果不是听不懂的语言喧哗过街,那一刻,置身山阴路的弄堂,真正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
柬埔寨的每道菜都可以闻到一股香料的味道,询问后得知香叶名为sweet basil(罗勒),一到吃饭时间,大街小巷便弥漫着罗勒的香味。这里的藕延续了细长的风格,一开始被我错认为大葱,藕孔小得只容几粒米,糯米糖藕对他们来说是个传说。无论小摊还是餐馆,牛肉都柴老,许是肉质关系。路边可以看到两种牛,一种黑色,一种白色长着下垂的长耳朵,都很消瘦,一大群安静地趴着,喝水或休息,等着老去,等着被做成食物。
在路边摊挑了一个青芒果,摊主去皮切成莲花状,口感硬如黄瓜,酸味入骨,蘸取附送的调味粉,混合成极酸极咸极辣的重口味,也许因为气候湿热,需要重盐辣消暑祛湿。一旁的小摊放着3个大塑料盆,里面是不同种类的油炸昆虫,状如蝗虫、甲壳虫等。当地妇女熟练地掐头去翅,作为日常零食,我终究没有尝试的勇气,据说味如蟹黄。
城市最南面的俄罗斯市场有些老旧,生意也很清淡,不是因为地段偏,而是卖的是羽绒服。在一个常年高温、长袖衬衫足矣的热带国家,开一家卖羽绒服和毛衣的商场确实需要勇气和创意。
旅馆外的露天游泳池边多热带植物,一种白花宛如牵牛花上长出了数根面条般细长的花瓣,带有百合花蕊似的橙色花粉,是强效着色剂,散发出浓郁的不怎么令人愉快的香味。一朵鸡蛋花蛋黄部分稍小,花苞呈淡粉色。鹤望兰没有昂贵的价格,沦为野草花,结着玉米似的籽。
佛教是柬埔寨国教,没有出过家的男人,在婚恋市场上是吃不开的。配钥匙的小摊上插着香,垃圾桶是香炉形状,即使西餐馆也供着佛像。街头随处可见小神龛,在世俗的街头辟出一方净土,供着香蕉和用白瓷瓶盛着的白莲花,那样朴素的虔诚,白莲花盛开在雨季里,借着一脉清香。路过一座在建的寺庙,自是金碧辉煌的排场,门口的石狮一如既往的瘦,少了威严,多了欢乐。震天响的喇叭放着佛教歌曲,没有寺庙的清净。几只猫倒是颇得禅意,懒懒地趴着。光着脚的和尚们走来走去。在莲花状的香炉里,插着的除了香,还有茉莉。花店摆在最显眼位置的永远只有大束莲花,有白和粉两种,摊主在一旁插着,当地人买回去供佛。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
入夜,懒懒地歪在旅馆露台的沙发上,被高大的热带植物包围,猫咪从脚边钻过。用小刀划开红毛丹坚硬的壳,路边反复放着缠绵的柬埔寨情歌。异乡的夜晚,隐去了白昼的粗粝,温柔、纯粹。即便蚊子嚣张,依然如置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