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赵妍 发自上海
大概从十年前开始,听说过梁子的人,都将她与非洲联系在一起。
女摄影师梁子,从2000年开始,十余年间独自八次闯进不同地域、不同气候、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非洲国家,深入数十个小村落。她是中国第一位深入非洲部落进行人文调查的女摄影师、中国纪录片女导演协会理事、中国探险协会理事。
梁子的出版记录包括《一本打开的日记》、《独闯非洲高山王国》、《西非丛林的家》、《红海大漠》、《我的非洲部落》,而近日,她的新书《非洲十年》由中信出版社出版,封面上“致永远向往不认逃离的非洲大地”、“致跋扈命运中向死而生的非洲女性”的说法,也为这本书找到了重新出版的意义。
“女人的一生实在不易。”梁子说,“这本书是我对非洲女人们真实的记录,我尤为爱那些劳动的女人,她们生动、有趣,在关键时刻显露的精彩,是男人们永远无法效仿和比拟的。”
非洲十年
“我很早就为自己设定了一个生活目标—今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成为一个自由快乐、身心健康的人,并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与其他执著于行走的人一样,梁子的种种生活经历都有一样的准则。
梁子生长在部队大院,16岁当兵,原本在骊山脚下的部队疗养院过舒心的日子,却自己要求去青海高原,两年后又主动请缨奔赴云南老山前线参战,成为了一名战地摄影师,战后立了功,参加了英模报告团,后来又悄然进藏。不到28岁时,梁子成了一名少校军官,但是为了前面那个生活目标,她脱去了戎装。
和许多人一样,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非洲情结,来自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以及此后那些有关非洲的电影,比如《走出非洲》。电影和书籍中那些头顶羽毛、脸上抹着浓重的油彩、袒胸露背、手持长矛的剽悍的非洲人,唤起了梁子内心寻找最原始人性的欲望,“当时觉得这辈子一定要去一次。”
2000年,梁子正在一家画报社工作,生活安稳、舒适。当梁子发现内心对于非洲大地的向往越来越浓烈时,她毅然辞去了工作,就像28岁时为了成为真正的自由人,果断放弃军官身份,决定退伍一样。“非洲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结,那个时候就觉得,这个事情现在不做的话,以后就没机会了。”
直到开始准备行程、申请护照时,梁子才发现,说去非洲很简单,但真的要到达那里,困难重重。因非洲不只一个国家,加上当时也没什么旅行团,签证问题很麻烦。因为想住在一个有点声望的当地人家里,以便深入了解当地的生活,也比较安全,梁子托朋友找了好多人。最终,一个台湾人帮其介绍了一个莱克托的酋长,梁子决定第一站就前往莱克托,虽然当时完全不知道莱克托是什么地方。
就这样一去十年。“10年来,我一直独自往返于非洲、印度、阿富汗等地的村落,用相机、文字和DV的方式记录了村民的生活以及他们的传统文化。”梁子在《非洲十年》的“后记”里这样写道,“我马不停蹄地奔波着,从飞机、火车、汽车,到摩托车、马车、人力车、自行车,几乎所有带轱辘的交通工具统统让我享用过。在我看来,只要能移动,就有变化,有变化,就有故事,有故事,就有生活,也许旅行的魅力就在此。这些年,我就是在这种变化无常的境况中观察着,体验着,生存着,传输着。”
致敬非洲女性
或许是出于女性的独特敏锐,非洲给梁子留下最深印象的,并非广阔壮美的风光,而是那些坚强豁达的女人。梁子说,她们给了她极大的震撼。
“多彩的服饰,叽喳的唇舌,琐碎的是非,老人与孩子,吃喝拉撒,男人的脸色,这就是她们的一生。乍一看,非洲女人活得太琐碎,没有发言权,没有选择权,没有反抗权,没有放弃权,只有接受和承受。她们的日子看起来过得挺没劲的,但其实从发丝到脚指甲都埋着故事。”
“最震撼的是,这些女人们没有接受太多的教育,但她们的心襟却异常宽阔。”梁子说,“面对一无所有的贫穷,她们活得那么从容;面对疾病,她们没有因不可医治而困惑难耐;面对死亡,如此超然的淡定。生老病死,在她们的意识中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她们强大的精神世界,时时感染着我,这也是让我一次次走近她们的最重要的理由。”
在非洲的村落,女孩儿出生后,一两岁时自己爬,三四岁时“小尾巴”,四五岁时带弟妹,六七岁时洗锅碗,七八岁时拾柴火,八九岁时去打水,九十岁时烧饭菜,十一二岁订婆家,十二三岁为人妻,十四五岁为人母,四十岁时当祖母。直到死了,也不会像男人那样有资格葬在自家院落。因为,女人永远不会成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女人结婚不能自主,父亲看中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在不少非洲村庄,婚后妻子生了两三个孩子后才能出门。接下来一生要伺候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女人活得很琐碎,每月一次的“倒霉”,唧唧喳喳的话语,啰啰唆唆的嘱咐,还要随时面临被男人“休妻”。
《非洲十年》里,有许多非洲女人的故事:60多岁的“马滚蛋你”,生了13个孩子,其中10个又相继离去;哈莉玛的孩子被接生护士用剪刀夺去了生命;得了艾滋病的老师泰毕斯,临死前对这个世界坦然又淡定。但是她们没有抱怨,没有恐惧,也没有放弃。再艰难的生活,她们接受着,日子有悲伤也有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