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大师宝刀未老
“左岸”的时尚宣言
弗朗索瓦与贝蒂·卡特乌夫妇的公寓有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左岸”(Left Bank),你或许可以从中窥见俩人与法式设计流派的深厚渊源,却很难猜到屋主的真实年龄。奇巧的创意、别致的设计均带着二十岁出头年轻人所特有的活力气息,尽管夫妇俩的年龄加起来已超过三位数。妻子贝蒂曾是炙手可热的超模,被视为伊夫-圣-罗兰的缪斯与红颜知己;弗朗索瓦则是世界上最受尊敬的室内设计师之一,其客户包括罗斯柴尔德家族、圣托-多明戈斯家族、米勒家族、伊朗和约旦王室等巨贾名流;在70年代的夜巴黎,俩人还是时尚偶像露露-德拉法蕾斯、碧姬-巴铎和音乐大师赛日-甘斯布的座上宾。
从60年代的“太空舞步”到70年代的阔雅考究古董风,直至80年代富丽而不失优雅的18世纪法兰西男爵风,弗朗索瓦几乎尝试了所有可能的风格。毋庸置疑,这位阿尔及利亚籍设计师一直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与英国鬼才大卫-希克斯、明星建筑师皮特-马力诺并肩而立,然而其名字却远不如后两者般家喻户晓。究竟原因,乃是因为弗朗索瓦从未有以文字记述作品的习惯,相反,他更倾向于直接用作品来说话。
翻修一新的巴黎公寓即是一篇关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自白,甚至可以说是弗朗索瓦40年来设计生涯的巅峰之作。客厅的装饰是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巧妙糅合,考究而不失典雅,当中还点缀着若干富有奇趣的家居饰品;50年代Vladimir Kagan天鹅绒沙发的蛇曲造型与同时期Jean Royère作品中的情色意味相映成趣,带着令人晕眩的戏剧张力;1988年的Ron Arad“大易”椅采用仿弯钢设计,犹如矗立在有机家居中的一尊工业雕塑;客厅另一头的抛光钢桌同样是出自Ron Arad之手,冰冷的金属面带着婀娜的曲线,有一种吊诡的美感。至于门厅处那张“虎视眈眈”的巨型非洲面具、Arad餐桌上的猎鹰雕塑、壁炉上方的双面镜、手持浑天仪的阿特拉斯雕像等等均已陪伴卡特乌夫妇度过数十年的光阴。对弗朗索瓦而言,阿特拉斯不仅仅是希腊神话中的擎天神,更是可激发“无限时空”之灵感的护身符。几乎在公寓的每个角落,你都能瞥见他们近乎“完美”且充满动感的矫健身形。
贝蒂的书房无疑是“左岸”最精致最迷人的一处空间。三面墙上均安有Pierre Chareau内置橱柜,柜面覆以极罕见的棕榈木镶贴,红漆抽屉拉环更是点睛之笔;书架上的家庭照片均是按年份整齐摆放,完整地呈现了一双女儿的成长史,这无疑是一位丈夫赠予妻子的最好礼物。
至于弗朗索瓦在家居设计领域的独到眼光,或许可说是上帝的馈赠。在美国担任《睿士》杂志时尚顾问期间,他与科尔-波特、帕姆-海沃德、比利-鲍德温等艺术界大腕交游甚密,并逐渐培养了自己的时尚嗅觉。
1967年,弗朗索瓦重返巴黎,并决定在Quai de Béthune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黑白底色衬以现代雕塑和波状地毯——弗朗索瓦的时尚宣言给前来拜访的时装设计师米拉·舍恩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以致她当即拍板让弗朗索瓦操刀其米兰精品店的室内装饰。库布里克式的未来主义空间设计、环形展示区与时装秀露天剧场……弗朗索瓦的处女作一举登上著名艺术杂志《L'Oeil》的封页,其职业生涯亦由此踏上了一个新的起点。
未来即当下——此后数十年中,弗朗索瓦之于室内设计,犹如Vidal Sassoon之于美发产品。60年代的“银河系”设计早已过气,唯有弗朗索瓦的经典地位无可撼动,因为他知道如何用柔美的线条、温暖的色调与经典家装来调和太空时代的金属质感。通过对不同风格、时代、色彩的巧妙糅合,打造最精致、最深刻的视觉体验,其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国风情——这已成为弗朗索瓦的标志性风格。
生活的艺术,艺术的生活
“我已经30年没去过夜店了。”很难想象,外表光鲜、衣着考究的弗朗索瓦竟是个喜欢侍弄花花草草的“泥腿子”,一有空便往普罗旺斯乡村跑。1990年,夫妇俩买下了一间16世纪的农舍,从此过上了梦想中的田园生活,弗朗索瓦的奇思妙想亦有了更为广阔的舞台。
这间古老的石屋如今已被改造为以长拱形沙龙为中心、由若干独立空间组成的现代格局;阵列式花园布局可提供远眺鲁伯隆山脉的广阔视野;灌木丛生、藤萝密布的环形庭院既是一个衔接自然的开放空间,又像是一间精致而舒适的林中屋。“7月份薰衣草盛开时,你一定得来一趟。”弗朗索瓦说道,带着一位园丁所特有的自豪感。
关于普罗旺斯农舍,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种不拘一格、浑然天成的魅力。弗朗索瓦在室内设计领域的造诣鲜有出其右者,整间屋子的家居装饰却简洁到近乎粗陋;其代表作素以色调的层次感、丰富感而著称,拱顶和梁木却是无一例外地以低柔色系来衬托室内的亮色家具和织物。若非细细玩味,你很难体会到那些隐藏在细节深处的大师手笔:嵌入水泥地板的鹅卵石菱形图其实是采用了仿摩洛哥Beni Ourain地毯的设计;门厅处一只巨大的棱镜灯笼为屋子平添几分戏剧色彩;Calder地毯的异国情调与厨房装饰的至简风格可谓相得益彰。
无论是在其最具代表性的重量级设计面前,还是在看似漫不经心的游戏之作中,弗朗索瓦似乎永远都是那样的怡然自得、云淡风轻;相反的,他对某些同行始终一本正经、刻意求工的姿态颇为不解。在他看来,这或许是出于一种对“生活的艺术”(L'Art de Vivre)的极度渴求。然而,所谓“生活的艺术”——在一位女主人的指挥下,借设计师与大厨之手,使一切都以最优雅的方式呈现——早在30多年前便已宣告终结,就在1975年,贝贝·佩利和几位沙龙女主人去世之后:“那时人们更在意的是如何享受生活,只需几件精美的当代艺术品、漂亮的房间和家具便已足够。不需要很多钱,不需要精心设计或商业策划。”又或者,“生活的艺术”并未真正结束,就像弗朗索瓦的举重若轻、悠游闲适一样,它正焕发出一种新的可能。